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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梦只能一日游

发布时间:2020-08-08 07:54:12.0  来源:北京青年报    责任编辑:冯楚迪




  时光不能倒流,青春逝去抓不回,可偏偏世人总想着“穿越”,回到最幸福的年代里,再体验一次初恋的激情。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亮相的《好梦一日游》,就是法国人为自己准备的一场“私人定制”,把他们带回到了那个经济高速发展,文化蓬勃开放的“美好年代”里,让一点似有若无的爱情火花,唤醒苍老的躯体。

  维克多和玛莉安娜,原本令人羡慕的完美夫妇婚姻突然亮起了红灯,还是孝顺的儿子找来了做“圆梦生意”的好友安托万,特意给老人家安排了“好梦一日游”,让维克多重回记忆中的上世纪七十年代,重温与老妈那永生难忘的邂逅。这个场景重现、角色扮演的立意,与冯小刚的《甲方乙方》和《私人定制》如出一辙,本届上影节另一部展映片,德国名导赫尔佐格的《家庭罗曼史公司》里也玩了一把,可见这真是在全世界都有市场的“好生意”。

  在喜欢玩结构和反转、钟情于探讨婚姻关系的尼古拉·贝多斯手中,梦游者和造梦者又往前多走了几步。除了浪漫和怀旧的营造,贝多斯在片中不忘讽刺消费主义对人的驱使,对电影和戏剧原理进行了调侃和颠覆,但又没像伍迪·艾伦在《午夜巴黎》里那般掉书袋,处处显露着法国人的散漫和情绪化,让剧情的走向难以捉摸。

  说起“穿越”二字,就像是兴奋剂,前天还在自嘲“已经是老爷爷”的维克多,一想到要见到自己的“初恋”,立马兴冲冲地剃掉了白胡子,穿起了尖领花衬衫,连精神头都上来了,年过古稀的老影帝丹尼尔·奥特耶瞬间从《雷米奇遇记》里的老艺人变成了《沉睡世界》里的帅小伙。但是,在他面前的“妻子”有两个:多丽娅·蒂丽耶饰演的玛戈,在片中又假扮成了年轻版的玛莉安娜,同芳妮·阿尔丹饰演的真正的玛莉安娜并不像,更多是在特定的环境里被维克多“脑补”了。

  从气质上看,阿尔丹作为“特吕弗最后的缪斯”,承袭的是后新浪潮的洒脱姿态,而80后的蒂丽耶,则是在模仿受嬉皮士运动影响的法式“yeye”风潮,二人最多只能算是神似。在影片最重要的一个场景,也就是回忆中原始状态的小酒馆里,维克多一开始还能坚持清醒的判断,主动弥补现场的细节错失,但随着越来越入戏,“虚”与“实”的界限逐渐模糊,既让三个人的回忆重叙在时空中重叠、迭代,又因为玛戈不按剧本的自由发挥,让老爹的情感又多了份突破道德的萌动,这才引发了影片后半程更有趣也更危险的升级场景。

  影片片名的原意“美好年代(La Belle époque)”颇为点题。这个法国历史上的专有名词,特指普法战争结束到一战爆发前的这30多年,法国在文学、艺术和科技层面飞速发展,在上世纪初实现了“欧洲最强大国家”的夙愿,《午夜巴黎》里玛丽昂·歌迪亚向往穿越的就是这个美好年代。而对于维克多这一代法国人来说,他们心中的“美好年代”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当时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经济高速发展,生活水平大幅提高,电影、音乐等各种流行文化精彩纷呈,总之是承载了整个西方社会最“美好”的回忆。

  “怀旧金曲+复古时尚”,好莱坞近年来也频频用这个年代来“卖情怀”,这部《好梦一日游》能在去年戛纳电影节和今年法国恺撒奖上大获好评,也要归功于其煽起的“共情”效果。片中穿越的1974年对于主创来说也有不同寻常的意义:身为50后的奥特耶正是那一年踏入影坛,二十来岁的时光太“美好”;年龄比他还大一岁的阿尔丹,也是在那一年登上舞台,之后才出演了特吕弗的《隔墙花》和《情杀案中案》;饰演安托万的纪约姆·卡内那年刚满周岁;作为场景背景乐的流行金曲《我十岁了》也正是在1974年由阿兰·苏松在法国唱红……《好梦一日游》就靠这几位影坛老面孔,几个酒吧场景和几首金曲,成功复原了“美好年代”,看似简单,其实是建立在导演精心调度和演员入情表演的基础之上。

  如果说贝多斯上一部处女作,一炮打响的《阿德尔曼夫妇》是从文学角度颠覆夫妻关系,这次《好梦一日游》就是从电影创作视角来探究情感的虚实,最后又落到了男性和女性谁在婚姻中拥有主动权的老问题上。片中第一场景的营造是主动沉浸式的,包括维克多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穿越,眼前是布景和演员,一抬头就能看到摄影棚的灯架,导演就藏在镜子后面,但每一个人都需要敬业投入,努力帮助这段感情重新回炉、发酵。导演甚至还请来了皮埃尔·阿迪提莱,这位阿兰·雷乃晚年作品中的老搭档,来饰演一位“深陷梦境”的老人,刻意混淆了他到底是“资深演员or真实顾客”的身份,不禁让人联想到莱奥·卡拉克斯那部把“戏中戏”玩到极致的《神圣车行》。就连好梦公司老板安托万,也是因“为情所困”而糊涂了自己的定位——他和玛戈是情侣关系,既要求女友逼真地出演别人的初恋,又难掩醋意,深陷于“拟真”和“打破拟真”的矛盾之中,这对于电影人来说是危险的,也暗示了那些娱乐圈伴侣分分合合的真正原因。

  作为“现场总导演”,对女友和属下有着强迫控制欲的安托万,尚且难以摆脱这种困扰,那在原生婚姻中相对弱势,却又有绘画和文艺天赋的维克多,就更容易被情感牵着鼻子走了。在离开酒馆后的第二、第三场景中,他重温了年轻时的浪漫和疯狂,发酵自己早已入土的爱情,编织了迷恋上年轻的玛戈的理由,甚至自以为是这场“好梦”的编剧用他传神的画笔,给导演准备好了台词提要和分镜头故事板。然而讽刺的是,维克多只是个男主角,他没有挑选剧本的权利,更无从导演人生的走向,他甚至不知道女主角的真实姓名,后续剧情可能会被突然更改、换人,同婚姻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。在第四场景上演的“戏中戏”就显得很关键,玛戈在安托万的设计下用另一个“幸福家庭”的骗局,颠覆了第一、第二场景中所有的身份,自然也就摧毁了刚刚建立的美好情感,一切如同跨越片场的飞奔,随风飘逝一场空。

  从理性角度来看,导演(包括戏里的安托万和戏外的贝多斯)有义务把即将失控的“好梦”拉回到正常轨道上来,让维克多老爹与玛莉安娜老妈重归于好,而不是移情别恋,这才不违背儿子委托的初衷,但对于当事人来说,这种做法未免残酷了些。幸好,贝多斯最后还是收回了对婚姻的讽刺和隐喻,让玛莉安娜也重回了第一场景,两个年过七旬的老人重温初恋,阿尔丹正是因为结尾处那段百感交集的倾诉,才拿下了恺撒奖最佳女配角殊荣,反倒是重握主动权的维克多陷入了迷茫——“梦境”已破灭,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吗?抑或他最向往的初恋已不是玛莉安娜,也不是消失的女演员,而是自己画笔下那个红发天使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◎董铭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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